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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卑微之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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宣政殿燈火通明,桌案上摞了厚厚一沓奏折。

朱砂靜靜坐在床沿,一邊聽這位年輕的帝王說他們從前的故事,一邊乖巧地張嘴等著趙徹餵藥。偶爾歪歪頭應和他,心中暗嘆: 不愧是這個世界的主角,編的故事也比別人動聽。

不知是誰說過,若一個男人真心喜歡一個女人,永遠不忙。

他甚至會為了那個女人,編纂一個新的世界,只為了小心安放她。

在趙徹的故事裏,朱砂不再是為他上陣殺敵的將軍,而是帝王兩小無猜的戀人。他甘願放下批示奏折的朱砂禦筆,只為她端起一碗苦澀的湯藥。

我若愛你,一定會舍得為你破例。

朱砂眸如彎月,捂著嘴搖了搖頭,“阿徹,太苦了。”

趙徹望著藥碗裏最後一口,總覺得她是故意的,卻因為喜歡,這份故意都變得可愛。

“張嘴。”他遞過來一顆蜜餞。

朱砂聽話地張開有了些血色的唇,嬌而不過,“阿徹,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。”

男人的寵愛,從來不能過度消費,這個度,一定要拿捏好。

趙徹滿意地捏了捏她的臉頰,只覺消瘦,憶及她為他做的,心裏的憐惜更甚。

他漆黑幽深的眸微動,說: “留在我身邊,讓我照顧你。”

朱砂擡眸望著他,頰邊漾起清淺的梨渦,她拉了拉趙徹的衣袖,說: “我相信你。”那雙眸亮如星辰,讓人不忍辜負。

趙徹心中某個地方悄悄塌陷,他站在床邊,彎腰吻在她額頭,“什麽都別想,相信我就好。”

夜裏的風雪悄悄刮著,元寶在雪地裏站了很久。

直到師傅蘇公公提著燈籠來找,見慣風浪的長者看向快凍成雪人的徒弟,狠狠踹了一腳,打落他身上積雪後,似苛責道: “死了算了,自個不知疼惜自個,還指望誰?”

蒼白清秀的少年這才動了動,邁著長腿轉身,跟在蘇公公身後回了房,一進屋,身上的雪很快就化成了水,蘇公公沒管他,只問:

“又聽墻角了?”

“昂。”元寶怏怏答道。

“找死!”蘇公公扔了件幹凈衣服給他披上,哪知少年傲氣地不接,說: “師傅,我真的需要冷靜,不然......就真的闖進去了。”

蘇公公只好又添了幾塊炭火,“冷靜這麽久還不夠?”

“不夠。”元寶搖頭。

他嫉妒得要發狂。

“我不管你怎麽樣,聽墻角這種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,明白嗎?”蘇公公訓斥道: “目前聖上信任你我,許你我在外間伺候,但不代表做奴才的可以放肆。”

“什麽不該聽,該有個數。”

元寶默不作聲,只擰了擰袖子裏的水,白玉般的臉頰被火光映得微微泛紅,讓人看不清他心裏在想什麽。

蘇公公反倒不知說什麽了,盛家的人一向偏執,這種偏執不止體現在機關術的研究上,還體現在感情上。

他揉了揉太陽穴,當年“偷梁換柱”救下這孩子,是為報故人之情,如今他活著,卻失去了愛人的能力,到底是對是錯呢?

蘇公公沒有答案,但時間會給他一個答案。

它從不放過任何一個人。

朱砂是被飯菜的香氣誘醒的,趙徹下早朝後,特意回來陪她。

“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,所以每樣都吩咐做了些。”趙徹還穿著朝服,眉心微鎖,似乎有什麽事未解決。

怕不是與西齊之戰吧?朱砂用調羹小口喝著紅豆薏仁粥,心知肚明: 西齊太子此行沒有得到想要的,正好有出師的理由,大國之戰,一向是先禮後兵。

這樣來看,約摸三日後西北營就要動身了,她到底是跟著回邊關,還是再等一等呢?

“阿辭...”趙徹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,笑著說: “想什麽呢?調羹都要咬斷了。”

“你呀,一病反倒什麽都不會了。”他隱有寵溺道: “不過也好,就是讓人放不下心。”思及此,年輕的帝王做了一個讓他後悔一生的決定,他朝外間喊道: “元寶。”

少年來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快,他低眉順眼,好像真的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,“聖上有何吩咐?”

“替朕守在阿辭身邊,寸步不離,莫叫她被後宮那些女人招惹。”趙徹淡淡開口,眼前的內監深藏不露他是知曉的,從那日元寶用輕功抱著奄奄一息的朱砂回來時,趙徹就留了心,這次的任務多少帶著試探,試探他到底是誰的人。

可年輕的帝王又如何能知曉,這芝蘭玉樹的少年另有心思?

自那日起,元寶就陪伴在了朱砂身邊,邊關戰事頻頻,趙徹更無暇顧及其他,更是常常聚集朝臣晝夜商討國事。

連閑散王爺趙景也忙碌了起來,直接暫住在了宮中。

前朝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,後宮這個第二戰場也沒有閑著。

朱砂發現,引起男人保護欲的最佳方法就是故作堅強。

太柔弱不好,太堅強也不好,柔弱中帶著堅強,更容易招人心疼,什麽白蓮花,什麽綠茶婊,通通靠邊站,後宮那些女人玩的心計在朱砂眼裏,都是老掉牙的。

更別說有元寶在身邊保駕護航了,沒想到這內監不光長得漂亮,悄無聲息算計人的手段也很漂亮,禍水東引,暗度陳倉,輕易就擋下那些後妃的詬陷,再還諸彼身。

朱砂竟隱隱在他身上看到了未來可翻手為雲,覆手為雨的模樣。

不知不覺,元寶的黑化值在她有意無意的套路下已至60,不算多,也不算少,朱砂深知,還需要更深刻的事情來促使增長。

她也一直在等這個契機。

直到三月後,西北營來信: 邊關隱有不敵之勢,請求昔日主將傅辭回軍再振士氣。

在戰場中,主將就是主心骨,也是定心針,西北營隨原主出生入死多次,即便她是女子,這種情義也不會改變。

消息傳來時,朱砂恰尋了借口黏在趙徹身邊,他只看了一眼,就壓到了堆如小山的奏折裏。

顯然,這位年輕的帝王如今已不忍心讓她去赴險了。

只可惜他的好感度停滯在90,朱砂不得不有所作為,帝王之心豈是那樣容易攻略,他對你好,不代表他非你不可,你只是特別的,卻不是無可替代的。

要想成為無可替代,只有死。

這是感情保鮮的最好方法,尤其對擁有權勢的上位者而言。

劍靈子虛卻看不下去了,這個女人......“哎,你又想死?”

朱砂清清淺淺笑了,這一次,不再是虛晃一招,顯然時機已成熟,遠不同於上一次,且趙徹心裏已經慢慢有了她,再死的話,就不僅僅是愧疚和憐惜,而足以叫他銘記一生,其實生死很簡單,他心裏有你,就顯得很重了。

沒有你,死千次百次都無用。

所以若想用死挽回一個人的真心,試一兩次就夠了。

失而覆得,得而覆失,經過這樣的兩次,足以刻骨銘心。

不過在這之前,朱砂要先在這位年輕的帝王心口上插一刀。

最關鍵的是,讓那看似清心寡欲的內監火山爆發。

“你在幹什麽?”趙徹輕喝。

沒想到他一個失神,身邊安安靜靜的女子就拿過了壓在奏折裏那封信件。

“阿徹...對不起。”朱砂猶如一個做錯事的孩子,小臉蒼白,身體輕顫,從容貌到神情,我見尤憐。

趙徹終是不忍再說重話,他揉了揉泛青的眼底,含著絲絲無奈道: “阿辭乖,別添亂。”

朱砂只是含淚搖搖頭。

“怎麽了?”他問,語氣更軟了一些。

“阿徹,你是不是騙我?”眉眼倔強的女子定定望向他,眼角蓄著的眼淚終於滑落,她說: “這樣的信件,總是模模糊糊出現在我腦海裏。”

趙徹的心一悸,“阿辭,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?”從前西北營的通信皆是由她書寫,沒有人比她更熟悉信件的樣式。

朱砂眼角的淚流得更兇了,她通紅著眼眶,猛地偏過頭,只有微微聳動的肩膀能看出有多壓抑。

趙徹心裏忽酸澀得厲害,他見不得自己的女人哭,更見不得她這樣故作堅強。

他不禁想,在邊關無數個日日夜夜裏,她是不是也是這樣,一個人默默流淚,而天一亮,又再次換上戎裝,投身沙場?

這一刻,年輕的帝王忽然不知道該如何看待被眼前女子守護過的山河了,他只覺每一寸這樣的土地,都有著她的影子,被她的淚水和汗水澆灌......

趙徹知道,

他永遠...再不能忽視她了。

宣政殿外間,等候吩咐的內監再次心慌意亂,天一黑,元寶內心滋長的東西就不受控制地外冒。

他整個人不再屬於他,那最卑微的根源深深烙印在這漂亮的少年心上。

這世間,再沒有什麽比想象的畫筆更能讓嫉妒瘋長了。

元寶閉上眼睛,只要想一想,想一想這夜,想一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,想一想那裏面是他心上的女子。他整個人,就幾近癲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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